單文上前一步，用有方斜著磕開了晉信擊來的長劍。兩人你來我往地纏鬥在一起，兵刃相撞時，一片叮叮當當聲，看得人眼花繚亂。單文猶如雲中燕一樣，輕捷疾速，不斷尋找著縣令的漏洞；縣令則如山中虎一樣，勇猛剛暴，一柄長劍舞得密不透風。頃刻間，兩人便過了數十招。單文拋來的鐵蒺藜輕松被縣令化解，只有一顆粘到了縣令身上。

劉邦高聲道：“這老賊好生狡猾，來參加我的冠禮，居然穿著甲衣。單君，我助你一臂之力。”說完，便加入了戰陣。

縣令奮起猛力，以一敵二，絲毫不落下風。單文、劉邦圍繞著縣令來回游走，卻對縣令無可奈何。眾人不知道應該幫誰，索性垂手站在旁邊觀看。

令史陳順跑過來，看到這混亂的場面，喊道：“諸君不要打了，吏卒還有小半個時辰到達此地。”

範雍暗道，陳順這話說得很有技巧，既可以理解為提醒縣令要苦撐住，援兵很快到達現場；又告誡劉邦等人趕快解決戰鬥，不然會有大麻煩。

單文朝劉邦道了聲“照顧好我的兒子”，劉邦正在納悶，都什麽時候了，還想這種事。忽然，晉信一劍刺穿了單文的胸腹，卻不料單文右手用力一砍，斬斷了縣令的左臂。原來，單文故意買了個破綻，只是這代價是他的性命。

劉邦忽然明白了單文那句話的含義，顧不上悲傷，朝縣令的右腿刺去。縣令怒吼了一聲，拔出長劍，向劉邦揮去。劉邦急忙抽回赤霄劍格擋，虎口被震得一陣疼痛，赤霄劍從手中脫出，飛向空中，又重重地插在離縣令一尺多遠的土地上。

縣令的左臂將斷未斷，靠著一絲皮肉掛在肩膀上，讓人想起了斷藕之間連接的白絲。他感到右腿痛入骨髓，顫顫巍巍，終究單膝跪倒在地，一支手拄著長劍。

“範雍、蕭何、陳順，只要你們殺了作亂的賊寇，我不僅繞你們一死，還給你們加官進爵！誰先動手，我給誰記上頭功！”縣令的臉上滿是鮮血，有幹涸的，也有緩緩流淌的，甚是觸目驚心。

三人面面相覷。

範雍持著劍快步上前，一副關心的表情，道：“明公，您身體還行嗎？豐城百姓都要依靠與你，你可不能出事啊。”

“當”地一聲，縣令用長劍擊開了範雍突然刺來的劍。範雍像只猿猴一樣跳到縣令身後，又是一擊，刺中了縣令斷著的左臂，又遠遠地跳開了。

“諸君，還在等什麽？你們在縣令受襲時，沒有出手相助，已經違背了大魏律令。大家都是令史，不用我詳細說出相關條文了吧。趕快動手，否則都得死！”範雍鼓動眾人道。

“範雍。我對你不薄，把你從鄉佐擢升為令史。為什麽恩將仇報？”

“你這老賊，還記得去年我向你告假嗎？我母親病重，你居然以‘思婦病母’為理由，拒絕批準！陷我於不孝之中，居然指望我對你盡忠？真是滑天下之大稽！二三子，還在等什麽？此人連王武這樣正直的人都殺害，更何況你們？”

一支弩箭射中了縣令的肩膀，由於皮甲的阻擋，並沒有深入骨髓。縣令右手抖了抖，龐大的身軀顫抖不已。

“你又是為了何事怨恨與我，孺子！”

“第一，你殺了王掾這樣的賢吏，他一向是我敬重的上司；第二，你雞奸幼童，行為之醜陋、卑劣，惡心至極，為君子所不恥；第三，你實施苛政，不顧大魏律令，擅自更改坐曹時間，克扣吏員薪俸，不體察下吏的辛苦。這一箭代表著王掾陰魂的懲罰、天下高士君子的審判、所有少吏的憤怒。”蕭何說完後，急忙退後了幾步。

眾人的目光集中在陳順身上。陳順拾起地上的長戟，猶豫不決地向前走了幾步，不時朝眾人回頭望去。

忽然，一聲巨響，手中長戟的頂端猛烈的晃了一晃，長戟從手中掙脫落，掉到腳下。陳順一看，頓時嚇了一身冷汗，縣令居然用長劍投擲自己，幸虧右臂受了傷，準頭不高，沒有投中自己。他頓時怒從心頭起，拾起長戟，猛沖過去，向倒在地上的縣令刺了一下，覺得刺在了軟甲上，又用長戟啄了一下縣令的左臂。終於，藕斷了，絲也不連了！

縣令從地上用右臂支撐著身體，慢慢地爬起來，瞪著眼望著陳順。

陳順退後了幾步，道：“你還想問為什麽嗎？你這惡官，巧設名目，苛政逼得多少豐邑人破產，又淪為邢徒！老子十幾年兢兢業業，如臨深淵，如履薄冰，到頭來還是一個小小令史。這一切的不幸，全是你這狗賊造成的。”

陳順越說越憤怒，舉起長戟向縣令刺去，忽然一柄劍刺入他的胸膛。他回頭看了一下眾人，咧嘴一笑，倒在地上，鮮血不斷從口中湧出。

縣令倒在地上，周邊的土地被染成了紅色，鮮血還在從斷裂的左胳膊處不斷流出，右肩、右腿也是血紅一片。

寢門突然打開，蕭縣丞帶著眾吏卒沖進來，看到倒在血泊中的縣令後，怔了一怔，臉部的表情抽動著，繼而捶胸頓足，哭喪著臉道：“明公啊，臣來晚了。想不到你死在這些刺客的手中。這些是什麽人？是楚人嗎？”

他轉頭望向範雍，擠了一下眼。

範雍楞了一楞，大哭道：“丞君啊，這些人自稱是春申君的門客，一定是楚人派進城的奸細！”

“明公沒有死！還在動！”人群中有人喊道。

眾人臉色一片驚恐。

蕭縣丞向身後的吏卒揮了揮手，示意眾人不要動，然後跪下來，抱著縣令用力地搖晃，喊道：“明公，你醒一下，快告訴我你還有什麽後事要囑托嗎？”然後，他抱起縣令，站起來，向外奔走，吼道：“快找醫工，縣令還有一口氣。”忽然，他跌倒在地，縣令的身體也隨之滾落在地，又急忙奔向縣令，又是一陣不斷地搖晃，道：“明公堅持住，臣馬上給你去請最好的醫工！”

範雍這時走向前去，跪下來，哭泣道：“丞君，明公他已經死了！您就不要太過悲傷了！”

這時，一個吏卒飛快地進入大門，穿過寢門，看了一眼到處是死屍的現場，傻了眼，良久，才說：“稟告丞君，城北的斥候偵查到楚國大軍正在集結，準備南下攻打豐城。”

話剛說完，有一個吏卒奔跑而來，道：“城南的斥候偵查到楚國大軍正在聚集，準備北下攻打豐城。”

範雍站起來，高聲道：“國不可一日無君，城不可一日無主。臣雍恭請丞君代守縣令一職。”

眾人也紛紛應聲道：“臣等恭請丞君代守縣令，抵禦楚人，保衛全城百姓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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